一些新车型中的触屏控制正被传统的旋钮和按钮所取代。WINNIEVINZENCE/ISTOCK

触觉控制再次流行。苹果在iPhone 16上增加了两个新按钮，家用电器如炉灶和洗衣机也回归旋钮，多个汽车制造商正在将按钮和旋钮重新引入仪表盘和方向盘。

正如《华尔街日报》（The Wall Street Journal）所描述的，随着这种“重新按钮化”，对蕾切尔·普洛特尼克专业知识的需求不断增长。普洛特尼克是布卢明顿印第安纳大学电影和媒体研究的副教授，是研究按钮以及人们如何与按钮互动的权威专家。她研究技术与社会之间的关系，重点关注日常或被忽视的技术，并于2018年出版了《电源按钮：快乐、恐慌和推动政治的历史》。如今，各公司纷纷向她寻求帮助，以改善其产品的触觉控制。

以下是与蕾切尔·普洛特尼克的访谈内容。

您几年前写了一本关于按钮历史的书。是什么激发了您写这本书的灵感？

蕾切尔·普洛特尼克：大约在2009年，我注意到新闻中有很多关于按钮消亡的讨论。那是在第一代iPhone问世的几年之后，很多人都在说，随着触摸屏的普及，最终我们将不再有物理按钮可按。这种现象开始在微软Kinect等一系列设备上出现，早在2000年代初《少数派报告》等电影上映后，大家都认为我们正在转向这种手势或语音界面。我对整个界面可能消亡的想法感到着迷，这让我开始深入探索，试图理解我们是如何成为一个“在各个地方都按按钮”的社会的。

我越是观察，越发现我们不仅在社交媒体上按数字按钮，或在亚马逊上订购商品，还在启动咖啡机、乘坐电梯和操作电视时按按钮。按钮作为一种技术的普遍性与“按钮消失的想法”之间的对立让我感到非常有趣。因此，我想要理解按钮的起源故事。

您在研究中发现了什么？

普洛特尼克：在研究中，我发现的一个重要观察是，关于按按钮的许多恐惧和幻想在一百年前与今天是相同的。我原本期待看到一个发生了巨大变革的社会，以截然不同的方式使用按钮，但我看到的是关于控制权和谁有权按按钮的持续焦虑，以及围绕按钮所带来的乐趣。幻想与恐惧、愉悦与恐慌之间的摆动，以及这些主题在一个多世纪以来的持续存在，这才是真正让我感兴趣的。我喜欢看到过去和现在之间的联系。

我们经历了触摸屏的兴起，但现在可能正在看到另一个转变——按钮和物理控制的复兴。是什么促使了这一趋势？

普洛特尼克：当时有一种触屏狂热，突然之间所有东西都变成了触屏。你的汽车是触摸屏，冰箱也是触摸屏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人们对此感到有些疲惫。这并不是说触摸屏不是一种有用的界面，我认为它确实是。但另一方面，人们似乎渴望物理按钮，因为你不必总是盯着它们看，而是可以通过触觉来寻找它们，而且物理按钮可以提供更广泛的触感和反馈。

如果你观察玩电子游戏玩家，你会发现他们会在控制装置上按很多按钮。如果你看看DJ和数字音乐家，他们也有无数的按钮、操纵杆和旋钮来制作音乐。按按钮所带来的触觉体验似乎是丰富的，虽然它们并不适合每种情况，但我认为人们越来越意识到这种界面所提供的优点。

还有什么其他因素促使设备重新回归按钮设计？

普洛特尼克：也许是屏幕疲劳。我们整天整夜的时间都在这些设备上，不停地滚动或翻看页面和视频，这让人有些疲惫。在某种程度上，按钮可能是一种让我们的日常生活“去技术化”的方式。这并不是说按钮与屏幕不能很好地配合，它们通常是合作伙伴。但在某种程度上，这减少了视觉作为感官的优先级，认识到屏幕并不总是与某物互动的最佳方式。

拿开车举例，很难概括地说按钮好还是触屏好。按钮往往在你可以做的事情上提供非常有限的可能性，但也许在某些情况下，简单地限制我们的选择范围能提供更多的安全性。

当设备界面优先考虑视觉时，似乎也存在“无障碍”问题，对吧？

普洛特尼克：触摸屏优先考虑的是视觉。盲人群体为了让触摸屏更容易使用而努力了多年。在过去的几年里，我们看到Alexa、Siri以及许多其他语音激活系统正在使事情变得更加听觉化，以应对这一问题。

总体而言，拥有多种界面选择似乎是前进的最佳方式，但这并不是说触屏会变得完全过时，就像按钮从未真正消亡一样。

普洛特尼克：我认为这很准确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我们看到了技术的范式转变，但在大多数情况下，我们经常重复使用旧的想法。

有几家公司向您伸出了橄榄枝，希望向您学习专业知识。他们想知道什么？

普洛特尼克：我认为，设计按钮或消费技术的公司都渴望了解我们过去做事的历史，我们如何将其应用到现在，以及这些界面的未来是什么样子。我也和一些人讨论过，是什么因素会促使某人使用除颤器，尽管走到这些自动设备面前其实很简单，但如果你在商场或街上看到有人心脏骤停，很多人会因为害怕而不敢按下启动机器的按钮。我们进行了一场非常有趣的讨论，探讨了为什么有人不愿意按下按钮，以及需要什么才能让他们觉得这样做是可以的。

这些都是设计问题，但同时也是社会和文化问题。我喜欢这样一个观点：人文学科的研究者从长远的角度研究这些问题，也可以与试图制造这些设备的工程师进行对话。

那么这些公司也想了解按钮的历史吗？

普洛特尼克：关于历史，我也有过一些有趣的对话。我们都想知道哪些错误是不能犯的，哪些过去做得很好的。人们常常会认为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科技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好。但如果我们仔细回顾一下，就会发现有时过去的某些事情更简单、更好。通常在新技术出现时，我们认为自己完全在重新发明轮子。但也许这些概念早在很久以前就存在了，而我们没有关注到这一点。我们可以从过去可以学到很多东西。

译者：Teresa